- 我这个消息会让你感到惊讶。
- 说吧。
- 在党的最后一次会议上,我见到了主席,我向他点头致意,从他冷漠的反应来看,我以为他没有认出我来--但是不久,我确认他很清楚我是谁。
- 你要习惯政客的态度!并不总是像表面上那样!- 丽丽静静地说道。
- 妈妈,不要拐弯抹角地说服我!
- 你可能是对的!这有很多种情况,其中之一是你代表了某种对他们利益的威胁。
- 您不觉得这个假设太过分了吗?您到底想说什么?
母亲的沉默让这段谈话就此结束。不过,孙觉得主席的敌意远比母亲想承认的更多。对丽丽来说,这种态度代表她要警戒了。通过老朋友们,她了解到,主席向各机构发出明确的信号,限制孙的崛起,认为孙的思想不成熟、不自由,会对国家的高层利益构成威胁。在随后的几个月里,孙变得越来越低调,出席会议的次数也减少了,他利用这段时间对国家进行了深入的政治思考,准备了一个笔记本,上面有他和母亲分享的感想。
- 在这份手稿中,您可以了解我一直在记录的政治思想!- 孙说。
- 是的,我能为你做什么?
- 我希望您能读一读,提供意见。
丽丽浏览着儿子刚刚递给她的那本卷帙浩繁的笔记本。
- 要读完这些,我需要一些时间!
- 多长时间都行。请您把评论记录下来,然后我们再谈好吗?
- 你的目的是什么?编辑一本书吗?
- 如果内容值得这样,或许会!
- 以我对你的了解,恐怕现在你连题目都想好了!
- 您不觉得偏题了吗?
- 也许吧!但是,你知道...
- 我知道!书名很重要,但是还需要时间!
- 所以我才会提出质疑。你也知道,正是通过它才能吸引了读者对内容的关注。
- 我有几个选项。
- 说来听听?
-我一直在思考”我的祖国与未来”这个标题,您觉得怎么样?
- 等我读完之后我们再来谈谈,好吗?
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对孙来说是漫长的。母亲对书的沉默让他感到困惑。”她在想什么?”,”难道这书不值得评论吗”?他每时每刻都在想。久而久之,等待让他的自信心大打折扣。现在,一连串的问题席卷了孙的脑海,让他更加不确定。一天,午饭时,母亲问他。
-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谈谈这本书?
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等待,他的第一反应是--有没有听错母亲的话。
- 什么?
- 我们能谈谈你的书吗?
- 当然!洗耳恭听!
母亲走到一件离她很近的家具前,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份手稿。然后看着儿子,稍稍停顿了一下说:
- 这本书写得相当不错!它以经济和民主的方式来构建一个向世界开放的现代多元社会。对此,我没有什么可补充的。
- 从你的眼神中,我看到了”但是”。
- 是的,有一个”但是”!
- 但是什么?
- 我怕出版的后果!国家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它。
- 国家,还是党?
- 当然是党!
- 那你有什么建议?
- 当然是出版!我完全支持你!但是...
- 又一个...但是?
- 一定要做好预防措施!”暴风雨”随时都可能来临,强烈而痛苦!根据我所知道的党内激进分子的思维方式,他们会把你的书毁掉,甚至......
- 甚至被视为对国家社会和政治稳定的威胁,对吗?
- 如果他们读完了,我猜是的!
- 我不是在寻找”暴风雨”,但如果它来了,我希望我已经准备好了!
-我们最好做好准备!
-我今天就把它送到出版社去!孙斩钉截铁地说道。
两个月后...
该书经过审查,在最保密的情况下出版和异常安全的情况下发行,并准备在出版商信任的一些书店向公众展示。丽丽从一开始就接触了与政权有冲突的学术协会领导人,保证在书店发行前不久向他们宣布该书的细节。在事先征得出版商同意后,在商店的橱窗里摆出书来出售,并将秘密的学生运动公之于众。事实证明,这本书刚被发布,就取得了巨大的销售成功--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发行时做了大量的信息保密工作。但如果销量没有达到预期,党的反应也不会如此快速。发行三天后,”暴风雨”(丽丽预言的)强势而丑陋地到来。孙被开除党籍,该书被禁,卖书的书店被检查,当局没收并烧掉了所有的书。出版社虽然没有在书中注明,但不久后就被关闭了。丽丽对这一切早有预料:她把几千册书保存在一个安全而秘密的地方,安排了一个地下发行网络,所以这本书虽然是禁书,却仍在全国各地发行。因此,在该书被当局正式禁止并焚毁几个月后,仍在党和主席的困惑中继续流传--尽管党向民政和军事当局提出抗议,依然无法阻止。丽丽和孙的策略是神经战,明显与法律和政权对抗,所以党要求主席采取更强硬的措施。主席思考过后,在批准监禁孙之前,决定自己出书,按照他的说法,”只有更强烈的性质相同的思想才能有效抗衡另一种思想”。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,全党被动员出版主席本人的著作,该书以文化为力量,成为未来的工具。几个月过去了,党和主席变得非常不耐烦,对方的书在很大一部分学生和受教育者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。当局证实孙的书完全无视法律,继续在全国各地散发,主席只好下令逮捕对手。孙的被捕在全国媒体上得到广泛报道。他的支持者担心遭到同样的报复,不再发行,该书戛然而止。至此,对于党和主席来说,《我的祖国和未来》这本该死的书终于被压了下去。
几个月后...
当一切都表明政权对手已被遗忘时,外国报刊开始出现消息,到处都是孙在没有任何正式指控的情况下被捕的消息,严厉批评政党和主席不经审判就把政治反对派关在监狱里的做法。虽然这股反对浪潮仅限于新闻界,但主席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重大问题,但当抗议活动走上街头,在该国的大使馆举行示威时,局势变得越来越难以维持。屋内一切平静,直到有一天,不安的情绪蔓延到了学术界。起初,抗议活动是由一些学生组织的,但很快就被镇压。慢慢地,学生们自发组织起来的运动越来越多,越来越难以控制。有一天,党知道了其中一个秘密会议的地点,便对学生进行了强烈的武力镇压和大规模逮捕。针对政府的这一行动,学生们决定在首都的一个主要广场举行抗议大会,数千名支持者在那里聚集。对主席来说,这种对权力的挑战是不可接受的,所以他下达了军队武力干预的指示。这次对抗导致了骚乱,几十人受伤,数百人被捕。但最大的转折来了!令许多人非常不解的是,主席的儿子竟在被拘留的人中!当主席得知这一情况后,抵不住心脏骤停...!
第三部分
巨大的机会
二十世纪
太阳躲在了地平线下,这一天就要结束了。城市的街道上车流增加,人行道上出现越来越多的匆匆过客。到处铺洒的灯光宣示着一个黎明归来时才会结束的夜晚。夜幕降临,广告招牌亮起来了,无数灯光也随之而来,这些五颜六色、形状各异的灯光,试图替代离去的启明星。巴黎就这样和周围其他地方一样,为人民的逐渐聚集做着准备。
在百货大楼的九楼,丽丽通过收音机的报道得知最近国家主席的死讯。这位伟大的掌舵人没有经受住心脏病的折磨。得到这个消息后,她在沉默和巨大的悲痛中度过。在矛盾的感情侵袭下,丽丽一方面对曾经和她非常亲近的�
�的离世到痛心,另一方面又重新燃起为在狱中的儿子争取自由的希望!这个消息引发了难以共处的感情--从深深的苦涩到强烈的喜悦!随着主席的去世,她的脑海里刮有一股回忆的旋风。”儿子被政治拘留”,”由现在的死者下令的残酷的监禁形式”,”政权不经审判就批准监禁的巨大错误”,”利用学生的不满为其事业服务的策略”,”主席不顾影响,轻率地安排军队对学生进行任意逮捕”。自孙被捕后,丽丽就投入了一场声势浩大、前所未有的争取自由的运动。起初是在国家层面,后来随着她来到巴黎,进入国际层面。其实,决定来巴黎是她发现的另一种选择,可以为他的自由进行更激烈的斗争。她至始至终都不希望主席死亡,但她也从没有忘记儿子被监禁时遭受的酷刑。在各种与主席接触的策略中,有一种策略对她的成功起了决定性作用--让主席自己的儿子参与到政治斗争中来。在来巴黎之前,丽丽就已经赢得了几场战斗,但在她看来,胜利只能在国外实现。
当天下午,在离开公司之前,丽丽采取了几项措施,准备立即回国--她要参加葬礼仪式。当她赶到宾馆时,已经很晚了。那天,她感到异常疲倦,这并不是因为过去几个小时的紧张工作,最重要的是她体会到了强烈的情绪。各个渠道散播的消息让她预见到所有政治犯迅速获释的可能性。当天晚上,尽管她非常疲惫,但却很难入睡。第二天,连最好的化妆品都无法掩盖她脸上的痕迹。在回国后的办公室会议上,她表示自己可能会休息一段时间内,具体多久待定,并非常谨慎地将责任下放给公司董事会。
两天后...
丽丽已经在家乡的土地上多次向当局和朋友打听,希望能安排探望儿子,但这是不可能的。主席去世后,授权取决于审查政治犯的最高委员。过了一段时间,一位老朋友兼党员找到丽丽,告诉她孙很快就会被释放。这个消息对于苦恼和焦虑的丽丽来说,是一剂定心丸。儿子有可能获得自由,然而,等了一天又一天,焦虑不断增加!在那些漫长的等待里,她一遍遍地对自己重复着,必须要有耐心。然而,时间一天天过去,她的热情开始消退。在与熟人的各种尝试中,得到的完全是沉默。她设法获得的唯一信息是,党”很快”要开会,就政治犯问题作出决定。等待使得每天都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。
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,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,孙进了家门,这让母亲非常惊喜。他们在第一时间久久拥抱在一起,眼泪肆无忌惮地留下来。
- 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现在的幸福!
丽丽又抱起儿子,沐浴在泪水中,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。
- 现在这一切好像都是虚幻的!让我好好看看你!
孙虽然瘦弱,沮丧且焦虑,但在母亲在面前,还是挤出了灿烂的笑容。
- 我有一些好消息要告诉您!
- 还有什么比有你在我面前更好的消息呢!你在这儿就是我最需要的!
- 是的,但听听我要说什么!
在儿子入狱期间,丽丽经历了无数个不眠之夜,噩梦使她的思想受到了打击,她急切地想知道细节,以至于连儿子刚才告诉她的内容都没有听清。
- 告诉我,你在监狱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你的?
- 回想过去只会让我痛苦!现在我自由了,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!
- 在这之前,我想知道他们从一开始是怎么对待你的!
- 这不重要!我要告诉您的消息令人惊讶,而且是最近的消息!
- 先等等!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在监狱里发生的事情,所有事情。那段时间,我经历了难以言喻的痛苦。现在,在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之前,我根本平静不下来!
-我宁愿把那段时光永远埋藏起来。它对我来说太痛苦了!
- 这是我心中无法愈合的伤口,我必须知道当时的细节。
- 没有人可以改变过去,妈妈!重要的是现在!
- 我知道,儿子,但希望你能理解我。
- 如果您坚持的话,我可以告诉您一些,但有一个条件!不要让我告诉您那个我想忘记的过去!
- 我向你保证!
在接下来的时间里,孙沉默了,仿佛要鼓起勇气才能继续描述他的过去。
- 最糟糕的时刻是刚开始。到监狱后,他们把我关进了一间单独的牢房,那是一个狭小、寒冷、潮湿的空间,没有太阳,而且与其他囚犯隔离。不久,我被带进一个房间接受审讯。由于我没有回答任何问题,他们开始对我进行越来越残忍的折磨(孙停顿了一下)。
这些话带来的记忆强烈冲刷了他的感情--在他的脸上,泪水开始流淌,他没有办法控制住,多亏了母亲,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,让他有力量继续。
-那是无穷无尽的恐怖痛苦时刻!请不要问我细节。在审讯期间,我应该是失去了知觉,因为当我有意识的时候,已经回到了牢房。几个小时后,他们又把我带去审讯,由于我对他们的问题仍然保持沉默,他们又开始使用酷刑,残忍地折磨我。最后,他们放弃了,命令看守把我带回牢房。我站起不来,他们只好把我拖过去。我被丢在瓷砖上,没穿衣服。我不记得躺在地上多久了。当我醒来的时候,手和腿都没有知觉了,全身疼痛难忍,而且咳嗽越来越剧烈。在牢房的一角,他们放了一条毯子和从我身上拿走的衣服。我无法动弹,不能把它们拖到身边,所以它们对我没有任何用处。当时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。
母亲情绪激动,忍不住说。
- 可怜的孩子!
- 求你了,妈妈...
丽丽努力控制住情绪,让儿子继续说下去。
- 我被这样的剧痛折磨得无法动弹,虽然疲惫不堪,但却无法入睡。他们定期打开牢门,可能是为了确认我是否还活着。我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,只记得在某一刻,他们把我从一边移到了另一边,当时我应该是晕倒了,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,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。我的鼻孔被管子堵住了,只能艰难的睁开眼睛,然后应该又昏迷了,醒来的时候,发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咿咿呀呀的说着我听不懂的话。很快我就听到房间里有几个人的脚步声,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,说了什么。但我感到身体麻木,没有疼痛感。我闭上了眼睛,不再感觉周围的任何东西。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。当我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另一天了。我被插上了导尿管。过了很多天,我才能再次独自吃饭。有一天,在护士的帮助下,我设法站了起来走动一下,从那时起,一点一点地恢复了体力。在医务室的时间是漫长而痛苦的,但与在牢房里度过的恐怖时光相比,简直就是天堂。有一天,一个总是在医务室里陪着护士的警卫在护士离开房间后,偷偷告诉我,他看过我的书,知道我是谁。这彻底改变了我的心情,”我当时云里雾里”。它让我在无名中找到了力量,坚定了康复的决心。几周后,我已经部分恢复,又被送回了牢房。那里充满了孤独和痛苦。那些美好的回忆和看守的话语,被刻在我的记忆里,成为永久的支撑。几周后,那个狱警又来找我,问我的感受。当时我让他给我拿些纸和铅笔,因为我必须紧急转移注意力。第二天,他带来了我要的东西,并承诺一有机会就会弄来更多的东西。从此,时间变得不那么痛苦了。不久,我被换到了另一个监狱,再也没有见到那个看守。
丽丽现在看着苦恼的儿子,但表情却比较平静,这鼓励了孙继续说下去。
- 在新监狱里,虽然他们把我隔离起来,但这次条件更好。牢房很大,通风,有一个小门可以透光。除了一张床,我还有一张桌子和一条长凳,旁边还有一个专门方便生理需要的小地方。一天下午,他们把我领出去,带到一个室内露台。�
��是一个四面都被建筑包围的空地,可以看到太阳。起初,我以为神灵终于眷顾我了--这就是我在牢房里面和那个外部空间之间所感受到的差异。除了能看到太阳,我还能敞开心胸去呼吸,真是上天的恩赐。然而,我很快就意识到,这次出来只是为了满足某人的奇思妙想。两名警卫前来命令我”身体向前屈曲,双臂打开,用一条腿支撑,另一条腿向后抬起”,模拟飞机。在给我下达命令的同时,他们严厉警告,”如果不能保持,我们会命令开枪”。我保持着这个姿势,但过了一段时间后,开始感到手臂和抬起的腿越来越重。渐渐地,支撑身体的腿部膝盖也开始疼痛,随着体力的流失,开始摇摆不定。我感觉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。其中一个警卫意识到了我的动摇,走到我的面前,拿枪口对准了我,随时准备开枪。这时,我觉得我的日子到头了。我试图尽力保持姿势。当我再也无法忍受那个姿势的折磨时,心里开始慌乱起来,等待着机枪的射击。不久,一个警卫员命令我放松到正常姿势--我倒在地上,趴了好一段时间,几次想站起来,但都没能如愿--可怕的疼痛牵制着我。傍晚时分,两个看守把我拖进了牢房。几个星期过去了,我还是站不起来,几乎不能动弹。经过近两个月的时间,才逐渐完全恢复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个姿势是奉主席本人的命令,他和一些部长曾一起去过那儿。
- 我不知道他竟然这么残忍!- 丽丽的眼睛里滚动着泪水。
片刻沉默之后,孙才继续说道:
- 我们必须埋葬这巨大的苦涩,为未来的事腾出空间!
- 如果我们用苦难的记忆来改善未来,那就没有白费!- 丽丽挤出一个微笑。
- 我想埋葬这份苦涩,因为我觉得还有很多积极的事可以做。我一开始要给你的消息就是关于未来的。
The Great Empire--Bilingual Edition Page 10